【启强】蓝玫瑰 • 人伦（4）携手
Summary: 你是我的主神，是我根本不想从灵魂中剥离的那部分。
传统生还设定，父友子爱温情路线。
人伦篇也可独立成篇，但建议慢热党先戳天伦篇，从头看起，否则人设感觉会不同。传送门：
（1）重逢（2）期待（3）礼物（4）误解（5）自咎（6）谈判（7）倾诉 （8）真相
（应景：今日看到彭静委员提案，特重新发布本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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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馨提示：本章，培培的好儿子要放音乐。为获得最佳阅读体验，建议您在能开网易云音乐的时候点开阅读。
————（4）携手————
明白刘启性取向之后，刘培强心中的关爱和疼惜超过了教育的理性需要。从生存的角度来讲，“留种”一事宜早不宜晚。可他仍然不能催。即使儿子喜欢的是同性，他也不希望儿子仅仅为了“留种”而影响他未来与潜在爱人的结合。
在生存与幸福之间，到底该选择什么呢？
生存固然是幸福的前提，然而幸福又何尝不是生存的目的？
刘培强苦恼不已。他可以教儿子许多东西。从行星宇宙到机械原理，从健身之法到立身之道……唯独教不了这一条。
因为他自己都参不透。
就在他反复思量、进退两难的阶段，刘启竟主动来找他聊这事。
“爸，”儿子的态度出奇地好，“……那天，对不起。”
刘培强笑笑，仍伸出手掌，高高抬起，轻轻落下，疼爱地拍拍他的脸颊。
“有件事，得跟您交待……”
从小到大，这是刘启第一次用“您”这个称呼。刘培强觉得奇怪。“什么事？”
“……我已经去申请摇号了。”
刘培强微微吃惊：“什么时候？”
“……就那天。说了浑话惹您生气之后。”
刘培强顿觉百感交集，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反正也不一定抽得中。”刘启耸耸肩说。
他知道，对父亲而言，抽中，会有抽中的担心；抽不中，有抽不中的担心。但从他自己的角度来看，尽早申请排队是最好的选择。
“刘启……”刘培强组织着语言，却知自己在这个问题上没什么说服力，胸中隐隐觉得扎得慌。最后，他叹了口气：
“你要知道……你爸没那么封建。”
“我知道……”
你是为了我好，是希望我平安、幸福，一辈子都顺顺当当的。
“但我觉得现在的生活就挺好，以后每天也这样就很好了。”
刘培强看着他那样子，心中无奈却又柔软——真难为孩子了。他毕竟才二十出头啊。要不是赶上这么个残破的时代……唉。却要怎么让他明白，人的需求是会发生变化的呢。
他这样想着，温和一笑：
“那就先这样吧。既然申请了，就先排着。正好你爸还能帮上忙，万一抽中了……”他微微皱皱眉，两颊动了动，似有不忍，“……那，以后也可以和你对象商量……”
“爸！”刘启听不惯他说这些七七八八的，一把把他抱住，“我不会离开你的。”
刘培强拍拍他：“……没说离开，没说离开。我是说，可以帮着你带孩子。”
“……那是少不了的。”刘启笑了，“监护人填的就是你。”
“啊？”刘培强吃惊不已：“你……你……”他想说，孩子给我，要有什么大事，你怎么办？然而这心绪一起，立即扯出陈年旧痛，令他说不出话来。
刘启看着父亲又难堪又担忧的样子，很是后悔一时冲动说了这事儿。最近在刘培强面前，他越来越难保持理智了。
然而话既已出，也只能赶紧找补，便粘乎乎地笑了笑：
“紧张什么，八字还没一撇呢。我又不会当真不管……我这不是……爸，我这是孝顺你啊。”
“还孝顺……”做父亲的心里一酸，“儿子，你真不拿自己的幸福当回事啊。”要知道，你不可能永远年轻啊。
刘启很想矢口否认，却忍住了。
他不想暴露自己。上次，话逼到那个份儿上，他心绪难抑，透出了些许痕迹。原以为父亲那一掌能打下来——要真打下来，就好了。
那次他嗓子哑了，刘培强指指他的嗓子，又指指自己的胸口，他当时没明白，却在他们日渐和睦之后的某一天突然醒悟……
他不可能不忠于这样的父亲，不可能不热爱这样的父亲。
最初，那只是虚无缥缈的一种幻念，一边以思念的形式折磨着他，一边以怨恨的形式蚕食着他。正当他被这些情绪消磨成一个潜意识里要与父亲较劲却又总是欠点自信的伪逆子时，爆燃的火光驱散了这些情绪的所有外壳，现出了它的本质——他是他的主神，是他根本不想从灵魂中剥离的那部分。
而他的主神竟回到了他的身边，比他想象中还要温暖坚韧，比他所期待的更好。那是他从小就渴慕着的，却又和小时候的感觉不一样。他竟愿意和自己做朋友，做兄弟，他竟愿意放弃父权、放弃工作来陪伴自己，驱散自己心头所有阴霾……像每一个父亲那样伟大，却又比每一个父亲更好。或许就是因为太好了……
我不愿离开你。任何一种形式的离开都难以忍受。可我不知如何才能让你明白。因为我不想只做一个耍无赖的孩子，更无意亵渎、无意伤害。
也只能忏悔着、小心翼翼地……盼你永远都不要知道，只当我是个好孩子吧。
可是，那天怎么就没忍住，一定要用浑话去惹他！
他知道我喜欢男人了。那他又会怎样看我？
“爸，”他最后说，“你就当我还小……”然后便说不下去了。
哼。倚小卖小……就没有别的招了吗？刘启你真特么没出息。
但这样的表情在父亲看来却是最可爱不过的。刘培强心知，很多事，操心没用。孩子没到那个阶段，体会不了那么深。这样的小刘启，说实话，他还真愿意多看几年。
更何况，在他看来，儿子是同龄人中最优秀的。除了婚恋这事他也没辙之外，他的刘启已经是一个有担当、有英雄范儿的男子汉了，并不欠缺使自己、使家人、使未来伴侣幸福所需的任何能力——这是比什么都重要的。
“不说这个了。”刘培强决定暂时不去考虑当妈的操心的事儿，回到父亲和兄弟的角色上来。“明年二月有新一轮的职业技能竞赛，你报名了吗？”
“那个啊。因为之前东亚联赛拿过奖了，这次分科的就没再报名。”
“分科的会更专业。而且，我还想跟你组两人团体呢。”
“组……嗳？你年龄够条件吗？”刘启眼睛一亮。
“我看了。”刘培强笑道，“超龄的不参与个人奖，但团体赛没限制。这也是时势决定……”
“那好！”刘启十分振奋，“咱爷俩儿联袂携手，让他们瞧瞧啥叫上阵父子兵！”他立即抱起胳膊盘算起来：“咱叫个什么组合好呢……刘家军？太土。风驰电掣？没特色。嗯……”
刘培强看着儿子鲜活丰富的表情，十分喜悦。是啊，这才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儿该有的生活。
后来，还是当爹的出了个主意：
“也不需要那些花花绕。我看叫‘启强’也挺好。”
“启强？嗯，可以！简单明了，有你有我。”刘启十分满意。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暂时忘却了生存的烦恼、未来的隐忧，全身心投入到参赛准备当中。
刘培强转这一行，原本纯粹是为了儿子。但通过这次比赛的准备，他竟也对一些技术细节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兴趣。而刘启则继续从父亲的技术经验中汲取思想营养。每一个分项环节与任务整体之间的关系，他比以往看得深了，俨然有从普通工人向良工巧匠发展的趋势，进步十分明显。
“爸你说咱能赢吗？”
“有你在，一定能赢。”刘培强依然不着痕迹地坚守着儿子的精神阵地。
“嗯……一定要赢。”刘启微微出神。
天道酬勤，由于两人团结用心准备，四个月后赛期一到，父子二人过关斩将、攻城略地，晋级决赛，最后摘取了一等奖。如果不是刘培强确实超龄了，本来是可以拿特等奖的。但这也足以称得上大胜而归了。
然而刘启却撇了撇嘴：“还以为能像上次那样赚些信用点，没想到政府越来越抠门……”
刘培强乐了：“都什么时候了，有个比赛就当消遣，已经不错了。”
可刘启却一副有苦难诉的样子。
刘培强心知他定是提前增加了什么花销事项，也不点破，只悄悄多承担了几次吃穿日用的购买任务。
果不其然，过了几天，儿子便来献宝。
“爸，咱是不是该庆祝庆祝啊。”
“说吧。”刘培强心知，这便是他增加的那项花销了。
“明天调休朵朵不是补课吗？你陪我去个地方。”
第二天，刘启背了个大包，领着刘培强到四环外。这是离行星发动机最远的地下城“城墙”，有高深巨大的“顶城之柱”，最早进行基础建设时，下面是拓宽的地基，最外缘封入地底。
他们来到一处向城外凸出的空场。
“这里是建地下城时早期工程车停放的地方，早已经废弃了。我小时候常来玩。”
小刘启在这儿玩，不会冷吗……刘培强没料到儿子的献宝是带他来这里。他忽然想起早年空间站的通话，追问：“莫非这就是你的那个……”
“对。我的秘密基地。”刘启笑得无邪，眼睛亮晶晶地，“想爸爸的地方。”
刘培强心头一震。多年前记忆中的声音又萦绕在耳畔。那时刘启特别乖，会在电话里可怜兮兮地重复一句简单的话：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
“啊……这儿离发动机远，有点冷啊。”
“嗯，所以带了这个。”
刘培强讶异地看着儿子从包中取出两大袋东西。“这是什么？”
“新发明。”刘启洋洋自得，嘻嘻笑着，“看你敢不敢试。”
刘培强好奇地看着。每个袋子打开，是一对新式溜冰鞋——既不是两排四轮的旱冰鞋，也不是一排四轮的轮滑鞋，而是多个嵌入式的球形微滚轮，鞋底像按摩垫那样凹凸错落又平滑舒适，更像工业产品而非体育用品。然而，穿在脚上的减震效果又出奇地好，显然是从嵌入滚轮的鞋底一直到鞋垫鞋身都用上了新型材料。
他心知这种滚轮式的设计更易上手，以前也是有人发明的，只不过刘启的改良显然更加舒适——不计成本的那种舒适。
“这东西……申专利了吗？”
“申啥，自己玩儿的。”刘启一边教他穿，一边说，“这种东西又没什么用。”
刘培强一想也是。但仍好奇：
“最近没见你鼓捣这些事啊。什么时候弄的？”
“啊……”刘启的句子竟忽然有些打结，“我……很早了……只是最近才请他们做出来。”
刘培强见他耳根有些发红，只觉有趣。这孩子是个小发明家呢，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鼓捣出来了，却因为“没什么用”而搁置了。
“好了。”刘启站起来。这次他笑得很自信，“考验你老人家的时候到了。来。”
刘培强抬头迎着他的目光。他没去握他伸出的手，尽力保持着平衡，以稳如泰山之势缓缓挺身而起：
“放心吧，你爸我宝刀不老。”他站直后，抱起双臂，有意无意地摆起了酷酷的姿势，伸出手指，凭虚点了点他。那意思：小样儿，想消遣我，你还早。
“很好。”刘启点了点头。
然而接下来，哗——刘培强“哎”了一声便被拉了个措手不及，险些趔趄摔到儿子身上。“刘启，你犯规……”
“规矩就是我定的！”始作俑者十分开心，拽着爸爸原地转了三个圈，才缓下了刚才那个势头。“我要是不拉得猛一些，你就真摔了。”
“好小子……”刘培强喘了口气，脸也热了，胸中顿时生出些意气。
儿子又在出题，岂有不接球的道理？他甩开儿子的手，慢慢适应着活动了活动，渐渐放松下来。
刘启也在一旁自顾自地滑起来。
不知是不是他自己发明的缘故，这鞋穿在他脚上，竟像他身体的一部分，年轻的身体伸展自如，稍微练习了一会儿就已颇为娴熟，悠哉游哉地游曳着，令观者好不羡慕。
刘培强刚开始还暗自较劲，希望自己能快些练好。但渐渐地注意力已完全放到了儿子身上。那颀长的身材流畅的动作，令他除了叹羡之外，更禁不住发自内心欣赏。
是小时候就常来这里滑吗？……他想问。然而当这样想着的时候，不知怎地却有些感伤。
这时刘启向他滑过来，减了速。“爸。”
“嗯？”
“你带我呗。”
刘培强微觉尴尬，自己滑得肯定不如儿子啊，何谈带他。
但他没有拒绝。
刘启那眼神太认真了，既不像开玩笑，更不像耍心计等他出丑。那样子，是真诚地恳请他带上他，去刘培强自己愿去的地方，去刘启不知道的某个地方。
他想了想，以父亲对孩子的语气回答道：
“爸爸滑得不好，可能会比较慢。要是觉得不稳了，你就放开我。”
刘启点点头，没有说话。
他拉上儿子的手。
于是，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当双手相握，当大脑给刘培强的反馈是“儿子的手”时，他竟比最初穿好鞋站起来的时候还要稳，还要有力。他领着刘启，像是回到了年轻时候，牵着那个全然依赖着他的孩子，也拉上了自己一生的牵挂，谨慎而又坚定。
他向前滑行，刘启跟着他，配合着他。他手里暖暖的，腿上凭空生出许多劲力，视野清晰，神清气爽。他是一个年轻的父亲，身负重任却意气风发；他对未来满怀憧憬，对一切充满信心。
他们在这片空场滑行。刚开始，刘培强的速度的确很慢。无论是为确保儿子的安全还是为了磨练他并不娴熟的技巧，他连普通步行的速度都达不到。然而没多久，他已从一个初为人父的新手爸爸成长为一个自给自足的优秀爸爸，拉着孩子的手，也能加速前行、毫无窒碍。
加速，加速，勇敢向前……
几圈下来，刘培强已经完全放开了。他没把迅速取得的进步归因于航天员的素质——想都没往那想。心里满满装着的那些愉悦，都来自他的小刘启。
然后，他带着儿子缓缓停下，笑着跟儿子击了一掌：“你爸尽力了。”
刘启却说：“等等。”
他打开腕表，把声音调成外放，点击了一首乐曲。
琴筝的律动在空旷的场地响起，和着悠扬的箫声，清灵雅淡，是一首幽宛爽畅的中国风轻音乐。跃动的琶音伴奏如流泉击玉，泠泠深涧升起蒙蒙霓雾，愿人在此净手濯足，远离灾难与烦恼，回到爱与美主宰着的海滩，面向旧日的斜阳。
“这调子好听。”刘培强由衷称赞。他越来越发现，刘启收藏了好多黄金时代的东西。
刘启再次向他伸出手，“再来一次吗？这次换我带你。”
父子二人的手再次相握，在优美的韵律中开始了新的滑翔。
加速，加速，身随意动，心随身行……
这一次，他们更加默契，一起加速，一起转向，甚至连步伐的节奏都趋于一致，像昔年空间站伴飞地球，更像古老的弦乐重奏。两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没有冲破不了的障碍。
在这地下城的僻静角落，空旷的旧场地上，刘培强和刘启一起畅快地滑翔着，父子两个宇宙之间的虫洞，仿佛忽地一下打通了。
刘启滑在内侧，一面掌控着速度，一面鼓励父亲超过自己。渐渐地，他们的轨道半径缩小了，刘启把角速度的协调转化为线速度的协调，将手握紧，渐渐变化了转动的轴心。
“爸，注意了。”
他的另一只手也握住刘培强。刘培强便也学着他，伸出双手相握。这样，他们成了一对相互环绕的双星系统，在引力作用下旋转着相视而笑。
刘培强看到刘启的笑容，心潮乍涌。那年在海边，他们也是这样。只不过那时刘启还小，他怕孩子手腕吃不住力，就矮着身子拉他的手肘，旋转着，欢笑着，再把他举高……
那天，他们转了好久。
虽然刘启那时只有四岁，但，现在他可以确定：刘启记得！不仅记得……或许，这正是他留给他的、飞向太空的美好意象。
而今天，在这久违的旋转中，他听着动人的旋律，看着儿子专注的眼神，不知怎地竟有凌于时空之上的错觉——他和他组成的平衡，像基因的螺旋，更像血脉这个磁场的两个磁极。当磁场高速旋转，磁极交替转换，爱与被爱、依赖与被依赖、多年来父子间拉锯间生成的所有……似乎已消融在这旋转中。生存与幸福的关系也变得愈加微妙。是水火相射，风雷相搏，还是阴阳相倚，正负相容……
蓦地，如同黑暗中乍开了一线光——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一件被他忽略已久的事！
不可能生孩子的那种喜欢……不拿自己幸福当回事的那种孝顺……不要离开的执念……甘心情愿的誓言……一页一页绘满思念的画卷……
既然刘启能确定自己不喜欢异性，又怎么可能对恋爱没上过心？怎么可能没露出一点点喜欢任何人的痕迹？只除了……
否认啥？就是因为你。
儿子说过的话在耳边响起，那么清晰，那么明确。刘培强一走神，手上腿上力道卸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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