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强】蓝玫瑰 • 人伦(1)考题


 Summary: 这难道还不是想反过来当我老子的节奏吗?

传统生还设定,父温情路线。

人伦篇也可独立成篇,但建议慢热党先戳天伦篇,从头看起,否则人设感觉会不同。传送门:

(1)重逢(2)期待(3)礼物(4)误解(5)自咎(6)谈判(7)倾诉 (8)真相

 (应景:今日看到彭静委员提案,特重新发布本篇。) 

----------人伦篇(1)考题---------

自从刘培强来了修理厂,父子俩每天同出同入,先送朵朵去高中,又一起去上班,下班也是同样路线。一家人其乐融融,日子也过得快了。

全球局势却不怎么好。欧美的反政府游行都在扩大,政府内部的分歧也在增加。在东亚,坚持流浪地球计划的势力相对较占优势,故而华北还算安定。但人们心中的隐忧是无法去除的——人类的分裂本身即是对资源的消耗,对希望和信念的蚕食。

不过,这些都影响不到刘启的心情。

什么狗屁局势。再糟,能糟过木星危机那天?好端端大年初一却与亲人生离死别,那种滋味,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闹闹闹,闹去吧。甭管是太阳还是新太阳,天地不仁是永恒真理,人如果不能在有限的日子里对自己好一点,就算回到黄金时代,也是可怜虫。

其实北京不少人也像他这样想,只不过“对自己好一点”的表现各自不一罢了。

“刘启,张哥换了瓶老酒,哥几个收工后想去聚一聚,怎么样,一起来吧?”长他五岁的工友拍拍他的肩道。

“我得去接妹妹,你们聚吧。”他不冷不热地回答。

“你妹妹都多大了还不能自己回家啊?”另一个年轻工友觉得他是故意找借口,不太高兴,“再说了,你们家老刘接不就行了吗?这点儿活还能用得着两个人?”

自从刘培强进了他们一队,为拉近与工友的距离,当然更为了刘启的面子,他主动请大家叫他老刘。

刚开始,有些人真不习惯。后来发现这个退役军人不是故作谦虚,而是性情如此,亲和低调,不喜招惹是非。虽然“大英雄”甚至“刘启他爸”的称呼还是免不了会在人们闲谈中出现,然而,凡是对刘家父子还保有敬意,或者至少不愿与他们发生不快的人,还是尽量尊重刘培强的意愿,称他老刘。

“大华说的有道理,”听话题涉及自己,刘培强过来接话了,“我去接朵朵就行,你今天就跟他们一起去聚聚呗,又没什么事,大家都是年轻人,多好。 

“嗳,看吧,人老刘都这么说了……”

刘启背对着同事,抬头蹙眉打量了一下刘培强,用眼神表达自己的不满。

但刘培强就像不接收他的信号似的,一边完成了今天最后一次擦拭,一边回头笑笑,“去吧,啊。”然后就走开了。

于是,刘启便被几个工友连推带拉地叫走了。

刘启回家时,身上有些酒气,便抓紧洗了澡出来。

他见朵朵那屋门还开着,刘培强那屋的门已关了,只觉不大痛快。

第二天,三人照例一起出门。等送完朵朵,刘培强见刘启还板着个脸,便问:

“昨晚聚会怎么样?” 

刘启不答他这句,“哼”了一声:“卖了我,你睡得倒踏实。”

刘培强哈哈一笑。

他一早起床已观察过儿子,见他还挺精神的,并没有宿醉或放纵的迹象。那几个工友都是不错的人,聚会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因而他比较放心。

却不料,正主儿竟是这么不乐意——也对,怪自己昨晚有意早早关了门。 

自从“补习”成为习惯以来,刘启每晚都要来刘培强屋里,当然也有刘培强去他屋的时候。不过那边空间狭小,每次进去,似乎总会或多或少地触发刘启作为雄性生物的领地意识。他会说,“这边好挤,去你屋里呗”,或者“爸你不觉得热吗,这屋连腿都错不开,赶紧出去吧。”

其实每当这种时候,刘培强是会有些失落的。

常言道,父母的家,一辈子可以是孩子的家;但孩子的家,永远不可能是父母家。孩子依恋父母,但随着他们成长,总会有试图摆脱父母的趋势。刘启不愿父亲进自己屋的行为,明明白白地表示——这是我的地盘,不要试图染指!乖乖回你的划定区域呆着。

这当然是很无奈的事儿了。爱他便得尊重他,倒也谈不上有什么意见。

可是,儿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主你客的时候,规矩怎么就变了呢?

刘培强早已通过考核、顺利入职了;刘启每天晚上在爸爸屋里泡着的习惯仍然没改。

当爹的想,来就来吧,爷俩谈点人生,倒也不是坏事。可问题是,刘启似乎也没带着什么话题,无非是爹看爹的书,儿子看儿子的书;或者爹要锻炼,儿子陪练;爹要睡觉了呢,有时儿子干脆趴床边呆一会儿,或是打开模拟屏,调出星空欣赏,直到爸爸赶人。 

要知道,刘培强在空间站自由了十七年。再喜欢儿子,也没想到每晚都会被挤占个人空间。且不说同是雄性生物,你爸也有你爸的领地意识,关键……这么大一儿子盯着,锻炼也不太能放得开啊,好像总得给你做示范似的,多叫人紧张。

尤其,快睡觉了,你还赖着不走,说你吧,你还说就坐会儿,就坐会儿。结果可好:我躺着,你坐着,跟守灵似的。 

最初,他还以为刘启是喜欢那个超大模拟屏。“要不这样,”他对儿子说,“咱俩换个屋,我去住你那小屋,你晚上对着它,正好这也是你买的。”

“啊?”刘启连声反对,“那屋多小啊!没有模拟屏也就算了,还那么乱,别说咱们两个人,你一个人锻炼都伸展不开。不行不行。”

刘培强这才知道,刘启来蹭的不是房间,而是人。

这个结论多少令他有些欣喜,看来自己离“讨人嫌的小老头”还远,可以安心多享几年天伦之乐。

但不知怎的,他心里又有了别的隐忧。

早在空间站期间,他已听岳父说过,两个孩子都听话。刘启虽然倔,但那主要是对疼爱他的长辈。对同辈人,他并没有那么犯冲,相反,还有些小大人儿似的。话不多,却总是以哥自居。北方爷们儿自称哥并不为奇,有时只是一种口头禅。只是,刘启好像真有发自内心照料别人的自觉性,尽管这种自觉性多数情况下只体现在对他妹妹。

但那也很了不起啦——韩子昂对刘培强转述这些情况时,刘启还不到十八岁。刘培强心想:这有多难得。要知道,黄金时代的男生,成熟晚的、没担当的,多了去了。就说他自己,十八岁以前也只是个小毛孩。当然,儿子话不多,这一点倒是像他。

然而,恰因如此,“话不多”所能引发的种种影响,他比别人感触更深。

父子关系正常化以后,他也开始注意刘启的交际圈。CN171-11的队友常有联系,关系倒是不错的,不过那几位都似乎更喜欢朵朵。每次聚会,刘启去不去问题不大,朵朵如果不去,就是好大遗憾。朵朵也显然比刘启更喜欢和他们交往,特别是周倩和李一一,她隔三岔五总会和他们联系。刘启则没那么热衷。

而一起工作的同事呢?先前刘培强不熟悉,现在都在一个厂,才知道:刘启对他们要比对那几个队友更淡——

不是不好,而是:淡。

有忙,他也愿意帮,有事,他也愿意应,只是下了班就不怎么来往。

这还不算啥。毕竟同事相处看的是缘分。然而,刘启好像也没什么特别要好的哥们儿。李一一算例外,但离得远、见得少。老同学呢,见面会打招呼,却也仅限于此。如果哪个年轻人犯傻,见面非要叫启哥,他就蹬鼻子上脸。虽不到冷傲的程度,但也说不上友好。

这怎么行啊。

在当爹的看来,我儿子要魅力有魅力,要实力有实力,那么优秀的小伙子,怎么可以独来独往?俗话说得好,一个好汉三个帮。都流浪时代了,工人阶级更应打成一片才对。

所以他才没有顺着刘启的意思推拒那些工友的邀约。正好,自己也清静一晚上。

刘启见他光笑什么也没说,等于默认了“卖儿子”的行径,便停下脚步,拧着眉,侧目嗔睨。

“怎么了?”刘培强略有些意外,“不喜欢和同事聚会?”

“……也不是。”刘启收回了不悦的眼神,又开始往前走。“只是不喜欢被你卖。”

“没那么夸张吧,”当爹的又不禁失笑,“你都多久没跟同龄人在一块了,天天跟我这老头子混算怎么回事。你爸已经不是上校了,你跟着我又混不出什……”

“刘培强,”儿子立即回头打断他,“你还是上校的时候,我图你什么了没?”

呃,刘培强心道不好,自己说错话了。

“……而且,是谁巴巴地自恋着说什么‘你爸还年轻’、‘要工作’、‘要跟儿子做兄弟’,嗯?兄弟就是这么做的吗?哦,出卖我,胳膊肘冲外拐。你在部队上也这么出卖战友吗?”

这……刘培强只觉哑然。自从刘启给自己当老师之后,这小子说话的水平也见长,有时还真能怼得他这当爹的下不了台,比如现在。

“你说的,不全对。”也只能先压他一手棋,“我若只是你的兄弟,自然可以万事顺着兄弟的意,睁眼闭眼不插手。但我同时又是你的爸。你得理解……”

“说反啦。”

“嗯?”刘培强不明就里:

“怎么反了?哎,你小子得寸进尺……还想让老子管你叫爹不成?”

听闻这句,刘启一下笑了出来。

“你要乐意当然行……”他瞥着刘培强,见对方脸色一沉,赫然露出了军威,便笑道:“但我知道你是不乐意的。”

“那你好好说话!”父亲轻轻斥道。

“我说‘说反了’,是这个意思:如果只是父子,才会万事顺对方的意,睁眼闭眼不插手。老话说得好:父为子隐,子为父隐,难道不是吗?要是真兄弟,就不会只是顺着对方了。”

刘培强心说这倒在理。“不过,照你这么说,我昨晚出面劝你去,不正是兄弟的表现吗?”

“可拉倒吧。”刘启白了他一眼。“你只需想想,真是兄弟的话,该怎么做。”

他们说话间,车已经到站了。两人下车直奔单位,开始了忙碌的一天。

刘培强还真对儿子出的这道题目上了心。

他上流水线,在想这道题;封膜,在想这道题;擦零件,还在想这道题。

下午回家的路上,他对刘启说:“我想了一些自己的道理,但不知道和你想的一样不一样。”

刘启勾了勾嘴角:“那咱们先接朵朵,等吃完饭,去你屋再说。”

得,刘培强心说,我就知道。

晚上吃完饭,洗完澡,刘启像“谈判夜”那天一样抱来了自己的被子卷儿。

“当当当,”他把那卷被子往床上一扎,整个人也顺势扎到床上,顺着被子卷儿提溜滚到了一旁,笑嘻嘻地看着父亲,就像是期待什么有趣的游戏:“揭晓答案揭晓答案。”

刘培强被他那样子感染了,也把自个儿被子一卷,跟个大抱枕似的抱住,下巴往上一搭,顿感舒适惬意。“好,你先说。”

“怎么是我先说?”

“我先说怕你使诈。”

“我能使什么诈?”刘启不悦。

“不论我说什么,你都会说‘错’,然后没理也瞎扒扒个理。”

“那是你吧!”刘启挑起眉,“从小到大,我跟你说的哪一句不是真话?倒是你,一辈子就没跟我吐过几句实话!什么爸爸是星星,抬头就有,还‘三二一’,就差一句‘点火’……”

刘培强忙做了一个“停”的手势,“……总提那壶有意思吗。”

“好,不提了。”刘启正色,“我保证不使诈。”

“好。”刘培强也收了笑,把被子往旁边放了放:“……我猜,是好兄弟的话,可能会对你的秉性了如指掌。什么时候你会想去,什么时候你会不想去……大概一个眼神就能知道,甚至更早吧。你是不是怨我,明明你已经流露出了不想去的意思,我却没能给你打圆场儿?”

刘启斜眼看了看他,点点头:“60分。”

“才60分?”

“因为不全对。”刘启叹道,“不过估计再给你时间你也想不明白……还是揭晓答案吧——真哥们儿,不可能不一起去。”

刘培强愣神一瞬,问,“可咱不是要接朵朵吗?”

“要接朵朵”这个话音却和刘启的声音叠在一块了。只听他说:“但咱们要接朵朵……所以,不可能去。”

刘培强愕然。他想了想,总算明白了儿子的意思:

要么一起去,要么都不去。正因为不可能一起去,所以他不去。

……多么暖人心的答案。

他在心里悄声喟叹。儿子,你总能给爸爸惊喜。

但身为父亲的隐忧,却也因此到了不得不表达的时候了。今天氛围正好,就是说一说,想来也不会伤了儿子。

想到这里,刘培强露出了微笑:

“……是我考虑不周。看来,真理还是在年轻人手里啊。”

“那是!”刘启掩不住得意。“不过,你那不叫考虑不周,而是没真拿我当兄弟。”

“但你也不能只有我一个兄弟。”刘培强顺势说,“你想,咱们是父子,有血缘,板儿上钉钉的铁。你就算一个月不理我,再见面也不会有啥损失。但朋友就不一样了,人与人需要交往,友情你如果不经营,他们就离你越来越远了。”

“我一个月不理你,也不会有损失?”刘启表示怀疑。

刘培强摇头笑笑:“你都十年没理我了,一回来不照样得宠着你。”

这句话却让刘启微微垂下视线,似乎在思考什么,却又思考不出所以然。

“不可能没损失的……”他低声说。然而也没有再说别的。

于是刘培强继续他的友情观教导:

“咱们这么说。自打我回家以后,你和朋友们也不是没有聚会的机会。可每次你要么是推脱有事,要么是提前回来……刘启,虽然我一说你会否认,但,这搞得像是因为我似的。”

“否认啥?”刘启毫不避讳,“就是因为你。”

“这……”刘培强顿觉尴尬,“这可不行。你还怪我‘出卖’你,我要不劝你去,岂不是当爹的罪过……”

“看,看!”刘启用手指住父亲,“三句两句离不开爹。刘培强,怎么就说不明白呢?是哥们儿,就一起去。你不愿去,倒来怪我。”

刘培强长叹一口气。真正说不明白的是谁啊。

“你们年轻人的聚会……”

“又来了。”刘启直接转开头。

“……是不是我能参加,你就愿意去?”

刘启看看他,轻轻点了点头。

刘培强笑了:“那我参加……不过,你爸毕竟没那么年轻,先前没跟你们掺和也是怕你朋友们觉得不合时宜……”

“放心,爸。”刘启听他答应了,露出笑容,“既然你答应了,这次我叫他们来家开Party,万事我做主,谁也不敢欺负你。”

“嗳。”

刘培强应声出口,却又觉得可气——这难道还不是想反过来当我老子的节奏吗?

说做就做。自打刘培强调动工作起,爷俩儿就把休息日调得同步,所以提前安排问题不大。不过,由于受邀聚会的伙伴们也得调休,一来二去联系人什么的,各种麻烦,各种妥协。而且朵朵是学生,怎么调也得以她的时间为准,所以折腾了快一个礼拜,聚会的日子才定下来,是下周日。

这个时代的Party和黄金时代是不能比了。一来,不能浪费资源——这不是社会公德,而是地球公民的共识;二来,不能扰民——因为扰民就会让邻居觉得你有浪费资源的嫌疑,是可以直接报警的;三来,主题性更强——前两条的存在,意味着敢开Party即有大事,所以生日派对之类就不合适了,能让参与者觉得真有意义的,才敢开。因此,所谓Party往往仅是正式一点的聚餐罢了。

所以,当刘培强知道Party主题时,大呼上当:

这小子,越来越能耐了。

下一章:(2)立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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