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荷

Summary:  这难道还不是木星危机后遗症吗？

传统生还设定，父慈子孝温情路线。

在下没看完所有启强文，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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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1）重逢

刘培强能感觉到刘启的心不在焉。

刚开始他以为孩子仍是难堪，毕竟两个人久别重逢众目睽睽就来了个熊抱，中间还有个红气球，知道的会说父子情深，不知道的指不定已经歪歪到哪个星系了。考虑到刘启长得更像他妈妈，他觉得围观者十之有九属于想歪的。

嘈杂的环境中，刘培强也没来得及向刘启解释自己的生还。由于没走多远就到了他口中“我的单位”，这种看似缩短了的距离感就愈发显得有些不踏实。

看得出，刘启还没恢复常态，居然忘了是可以松松手让气球飞走的，当然，他肯定也忘了这么大还被爹牵着走，多少是件丢人的事。

不过，刘启可以忘，当爹的却不能不为儿子考虑。快到单位门前，他提前松开手，并且提醒他：

“爸爸带你进去。这气球……要不等出来，咱们再重买？”

“啊。”刘启显得有些不明所以。

“……这是你单位？你刚才就是从这儿出来的？”

刘培强点点头：“休息时间也快结束了。我还得上班，但下午的内容不涉密，我想，跟领导说说应该没大问题。”

刘启抬着眉看着他，似乎刚刚听懂他是要“带儿子上班”。

……这样的重逢本就十分突然，直到听刘培强说出这些带着生活气息的话，他才恍惚觉得，或许木星危机真的只是一场梦。

不，或许现在才是一场梦？

意识到这种可能，他立即点了点头。

刘培强看着有些发懵的儿子，心中异常柔软，竟也有如在梦中的错觉——或许四岁的那个刘启还在！没错，他的宝贝儿子怎么会拒绝他呢？自己先前的想法是多么可笑啊。

但刘启却没有要把气球放走的意思。

“……有不让拿气球的规定吗？现在都是氦气球，又没危险。”

刘培强看看他，这可叫人为难了——虽然孩子不论多大，在父母眼中都是孩子，但自己眼里和别人眼里怎么能是一回事呢？况且，他方才一时起意，一是因为重逢乍喜、不愿意立刻分离，二是因为儿子说了，要他证明他是真的。

当然，除此之外，他心底还有一层别的意思：

他现在是教导员了。他又是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了。他迫切想要向儿子展示自己的能力，希望他能全然接纳这个父亲。他也非常期待刘启旁听他讲课时的样子——因为工作，他错过了刘启的学生时代，这是太大的遗憾。不知有多少次，他在心里描绘着儿子认真学习的模样，有时是写作业，有时是抬头听讲的目光……他是多想亲眼看到那目光啊。如果那一心向学的明亮眼神能看向他这个当爹的，那真的是太幸福的一件事了。

我是不是太心急了？他想。刘启要带着气球进航天基地，虽然不是什么问题，但……

他看看周围，想用眼神提示刘启：儿子，你真的不怕别人笑话？

但刘启根本不在那个频道。

恰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嗳？老刘？吃过饭了吗？这位是……好面熟啊，是刘启吧？培强同志，你总算是肯……”

刘培强赶忙抢过了话头：“吃过了吃过了。我正要跟您说个事儿。我跟儿子在街上遇到了。那么多年没见，彼此都需要多多了解啊。您看，今天下午的内容本身就有参观性质，我能不能……”

“哦！”那人上下打量刘启一番，欣喜点头：“当然。没问题啊！听说刘启是个出色的机修师，”他用赞赏的目光看着刘启，“小伙儿果然不错！我跟你说，你父亲可想你啦。血浓于水啊，多交流交流感情，没有什么关卡儿过不去！大家可都盼着刘上校满血回归呐！”

“上校？”刘启诧异道。他眼神忽然一变，气球“忽”地一下飞跑了，也不知是一时疏忽，还是有意松了手。

那领导看到刘启眼里的异色，却向另一个方向理解了去：“啊，先前联合政府是有意追授大校的。其实咱们军区的人觉得少将都够了。后来你爸他不是回来了嘛，那么重的伤，能治好全凭他的意志啊。更高的军衔坚辞不受，倒是非要坚持工作……”

刘培强只觉这话题引得不好，狠狠咳了几声，向领导递着眼色。

但这段话对刘启的作用却是双重的。一方面多少把他拉回了现实，另一方面才是不舒服。至于究竟是哪里不舒服，一时半会却又说不上来。

他看向刘培强，见他正躲开自己的视线掩口咳嗽，便问了句：“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刘培强忙对儿子笑笑，“不过也快到上班时间了，得进去了。”

“哦对，”那领导也说，“到点儿啦。刘启，这可是你亲爹，货真价实啊，哈哈哈。对了，怎么样？你进来参观参观吗？我跟岗哨打招呼……”

“啊……不用了。”刘启忽道，“我还有事儿，先回去了。”

这使刘培强十分意外。只听那领导鼓励道：“不要紧，你爸下午是在航天馆上课，那儿本来也是允许参观的。”

“真不用，”刘启拉了拉帽檐，“下午还有工作，谢谢您了。”

“哦，那你忙吧，我们也上班去啦。”那领导显出几分遗憾。他能感觉到，这父子俩离“好好相处”恐怕还有一段距离。不过既然已经见面，想必可以先做老刘的工作，让他抓紧回家团聚，这样后面的任务才好安排。

刘培强的心情则已不能用“遗憾”来形容了，简直就是失落。

如果这领导没有提前出现，他本可以在岗哨那儿打个电话汇报一声，然后就领着儿子进去了。现在可好，心中的小期待全部落空了。

却说刘启离开后，并没有回到工作岗位上。他今天下午本就没活儿，不然也不会大中午的绕个老远去咨询什么航天员征召的事。

他去了物资交易处——原时间表就是这样安排的。

这个时代的交换已经没有市场经济的性质。普通日用品与袋装食品的购买可以在自动售货处进行，小一点的售货处就相当于世纪初的自动售货机，大一点的则相当于升级版的自助便利店。但仍有很多物品没法通过这样的渠道售卖，比如：新鲜果蔬、信息产品、定制服装……而它们的特征就是：贵。

工程材料也是一样。最开始，政府本欲包揽所有建筑工程，但后来发现效率太低。天灾频发的年代，就算地下城的规划再齐整、材料再统一，每次破坏的程度总是不一样的。比如地震吧，有的地方可能只是门窗破损了或者电路故障了，要是大小工程都由政府组织，根本不可能及时修复。更何况，人的需求总是多样的，家家都有工程技术人员，谁不想DIY居住空间呢？既然这种需求还能激发创造力，政府便也顺势而为，各种基础材料仍向公民开放，只是购买时，需要出示工程类的职业资历证明，防止线网混乱和其他事故。

刘启作为机修师，资历自然是够格的。朵朵的高中录取通知已经下来了，他需要替韩子昂实现一个承诺——给朵朵装配一台个人电脑。

但当韩朵朵给他开门时，发现他竟是和Tim一起扛着大家伙回来的。 

“这是什么？”朵朵好奇道，“你不是买电脑去了吗？”

“电脑、电脑，就知道电脑，你李一一啊。”刘启白了她一眼，“赶紧起开，有静电。”

朵朵连忙让到一边，仔细瞧着他们一层层剥开外包装，露出了物品的原貌。

“嗳？这不是LED软膜吗？怎么忽然想起……还买这么大！”

“就是！”Tim好容易能直起腰，拍着手抱怨道：“唉哟可把我累死！包装又结实，我看这一块别说模拟屏，连天花板都够用了。刘启你就吃饱了撑的。”

“少废话。赶紧去车上把朵朵的电脑取回来，你就完事儿了。”

朵朵一听到电脑还是有的，立刻高兴起来：“我以为你把电脑忘了呢！”

“哥能忘了你电脑？擦擦手过来帮忙！”

朵朵心中快意，依言照做，但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嗳，只有爷爷的屋里能安这个……”

刘启和朵朵的小屋都只有房外统一设置的虚拟阳光，没有模拟屏。刘启刚上高中时，韩子昂屋里的模拟屏就坏了。那时朵朵才刚从爷爷屋里搬出来。韩子昂说，换什么换，换也是假的。所以那个破模拟屏就一直挂在那里，直到现在。

“对，”刘启说，“是安姥爷那屋。”他说着，叫韩朵朵进屋帮忙，把旧的那块膜下半部分拆下来托住。

“这么点地方，也用不着那么大一块啊。”

“所以还得改造一下线路，待会你给我打着点亮啊。”

“可你买那么大一块软膜，还买了电脑……”朵朵不禁又有了新的担心，“咱们下个月吃什么呀？”

刘启爬上椅子，一边拆着上半部分，一边怼道：“尽瞎操心。哥能让你饿肚子？”

韩朵朵摇摇头，不知道自家老哥发的什么神经。

这时Tim已经把新电脑取回来了，见两兄妹刚把旧膜卸了抬出来，他也不好意思这就走，忙说：“朵朵来看你的电脑吧，我给刘启帮忙。”

“没事儿，你回吧。”刘启说，“我还得改造电路，得好半天呢。” 

“……瞎折腾。”被放行的Tim心底松了一口气，但当着朵朵，还是要避免显得太弱，便问“真不要我帮忙？新的这块可大多了……我还想在你家蹭饭呢。”

“饭可没有。”刘启极为不耐，“哥忙得很，哪有功夫招待你。”

“嘿，”Tim上下打量着他，“刘户口你什么态度，该不是交了女朋友要往家里领吧？”

他这句本是玩笑，朵朵却吓了一跳：“户口！爷爷那屋可不能……”

“放屁！”刘启给了Tim好大一个眼刀，刀锋甚至连带着扫向自家老妹，“浑脑子都想什么呢……是我爸要回来了。”

Tim和朵朵齐刷刷张大了嘴巴。

完了。刘户口真完了。

木星危机后，刘启表面上跟没事人似的，但韩朵朵却知道，他和以前不太一样了。要说具体哪里不一样，又很难描述。总而言之就是特别成熟，比以前有担当。这本来是好事，但问题是，他还比以前更喜欢独处，虽然一开口说话还和从前一样，但症结在于，他独处似乎就是为了尽量少开口说话。

这种心情，朵朵既能理解，又不能理解。说她能理解，是因为她也失去了亲人，在学校里似乎没问题，一回家就觉得不太习惯，所以某种意义上她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和从前一样快乐，另一个则变得无助和忧郁。因此，她不能理解——自己是更害怕独处，更想和同学朋友在一起，户口怎么恰恰相反呢？这难道不奇怪吗？

如果只是这样，倒也罢了。但有一次，刘启居然试探性地问她：

“呐，朵朵，如果……我是说如果——哥去当兵，你支持吗？”

“不是吧户口？”那时她就很惊讶，“你都二十一啦，好好的工作不干，当什么兵啊？再说，现在局势那么乱，万一……”

“好了好了，”刘启忙止住话题，“就那么一说，别当真。”

或许这也算不了什么。但前天，刘启不小心把腕表落在了客厅，而她在刘启腕表上发现了一张图片——

航天基地征召宇航员的宣传广告，上面还有报名方式，而刘启把它存到了私人网盘里。

这难道还不是木星危机后遗症吗？要知道，刘户口自上中学以后就对航天部门嗤之以鼻了，早就停止搜集这类图片了。

当时，韩朵朵就吃惊不已：

她哥要么是重温童年记忆，要么就是魔怔了。

要说他的童年，根本没什么值得重温的，无非也和现在一样：灾难、分离；灾难、分离。

而今天，刘启居然以为刘培强还活着。这不是魔怔，简直就是疯癫了啊。

“户口……”她小心翼翼地走近哥哥，“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同时，Tim也走上前，似乎要伸手探向刘启的脑门，看他烧没烧。 

“干什么呢！”刘启拦住两个人，“我没病，我爸他还活着！”

刘启说得十分笃定，那认真的眼神本该极具说服力，但在Tim和朵朵看起来，只觉得更加可怕。“刘启……”Tim抬着双手做安抚状，“Calm…Calm down…我知道这很难做到，刘叔的牺牲咱们大家都很悲痛，但你要明白，人死不能……”

“呼”地一下，是刘启往Tim身上招呼过去。他手里还有改锥，要不是Tim躲得快，肯定很疼。

“别再唧唧歪歪咒人死活，说了今晚没你的饭，赶紧走人！”

“户口！”连朵朵都有些耐不住了，“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刘叔叔要是还活着，他现在人在哪里？你清醒清醒啊哥！”她都快哭了。

刘启却也懒得再反驳，只说，“我今天中午在航天基地训练中心遇到他的，要不然干嘛着急收拾屋子。”他捡起改锥，看了Tim一眼，似是赶人走，又似是在道歉。

Tim和朵朵互相看看，只觉情况十分诡异。“……你去那报名了？”朵朵问。

但刘启已经不想再说话，先把旧膜放到门口，又洗洗手，回了自己屋子，不知道折腾了些什么，然后又奔向韩子昂的房间，忙着改电路去了。

他从四点多忙到七点，总算是按大屏的尺寸改造了接口，埋了线。Tim早回家了，韩朵朵做好了饭，叫他来吃，他却把那卷软膜扛了起来，展开恰当的角度，叫朵朵先来搭把手，一鼓作气往上安。

朵朵现在也不敢跟他多说，叫干啥就干啥。就这样折腾到快八点，两个人才开始吃晚饭。

坐到饭桌前，刘启才意识到一件事：刘培强没跟他说什么时候回家。

他想起那个通讯码，立刻觉得不对，那是刘培强在空间站期间的通讯代码。那时，空间站是地球的通讯保障，一个号码就可以连通天地。而现在人既然回来了，应该有新的联系方式，可他居然没来得及问。

不不，不是来不及。他中午本来想问的。他想问的事多了去了。

但当时……是什么情况来着？他还有些不太确定那人是不是梦，结果来了个领导，他说，说什么上校大校，说什么满血回归，说什么坚持工作……

对，坚持工作！当时刘培强还咳得很猛，故意没看我。

还说了什么来着……

对，亲爹，货真价实，欢迎参观！

刘启啪地一下放下了筷子。

韩朵朵本来就有些草木皆兵，只是照顾刘启情绪，一直低头扒饭。好家伙，这一撂筷子把她给吓的，“啊呀”一声就叫了出来，好悬没呛着。

要换平时，当哥的一定会赶紧关心妹妹，就算不道歉，也得说两句玩笑话哄一哄。可今天的刘启似乎不为所动，放下筷子后，皱着眉盯住门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看得朵朵真是心焦。

“那个……”她觉得，眼下的状况，还是先顺着刘启比较好。虽然没怎么研究过精神失常的治疗方式，心理学常识她总是有的。于是便装出一个笑脸，做期待状：

“户口，刘叔叔什么时候回来呀？”

然而当她看到刘启转向她的眼神，立即打了个寒战。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错误地使用了心理学常识，或者说错误地使用了“笑”这个表情——

那眼神比下午盯着Tim时还要寒冷，而且很明确，就是针对她的，明明白白写着敌意。

“哥没病。”他站起身，再也不理老妹，径直回了屋。

下一章： （3）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