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地球 | 启强】 蓝玫瑰 • 天伦(4)误解

Summary:  堕入魔道的天使,眼神空洞地对着这冥冥暗夜。

传统生还设定,父慈(sha)子孝(hun)温情路线。

在下没看完所有启强文,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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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

(1)重逢    能够生还本身就已经是天大的幸事,怎么敢妄想天伦之乐?

(2)期待    这难道还不是木星危机后遗症吗?

(3)礼物    他拥抱的岂止是儿子,而是整个人间

---------------------蓝玫瑰(4)--------------------------

再次开口时,父亲的音量已低了下来:

“……你就那么恨我。”

他用的是肯定句。因为——

“我知道这东西可以无线操控,但数据交换距离很短。播放视频的人只可能在咱们家里。你说,为什么……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

“因为您是刘上校。”刘启缓缓走近,“地球的英雄,无所不能,可以决定别人的命运……”

“你也是联合政府的工作人员,怎么能……”

“你还知道我也是联合政府的工作人员!”刘启的笑容消失了,这假面,他也已忍得够了:

“刘培强,你是不是觉得你航天部门很了不起,训练宇航员很了不起,地球安全军精神代言很了不起?”

这句话携带了大量信息——能使父子二人冰解冻释的重要信息。只可惜,这信息传递得太快,快到它的节奏超出了听话人吸收、消化的能力。

从刘培强的角度,他看到的是一个亦幻亦真的形象。在病痛的梦境中冷冽地审视着他的刘启出现了。他恍惚又回到了缠绵病床的日子,所以,这个刘启应该不是真的。但是,这一句连一句的质问声击打着他的鼓膜,实实在在的痛感,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

“你……”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刘启看着他惶然失措的样子,还以为他被说中心事,无言以对,心中的失望顿时难以言表,也不再追问,只是静默。

“刘启,”刘培强早已垂下了视线。他不是认输,只是觉得无论是哪个结解不开,这也不该是他们二人相处的方式。

“我是你的父亲……”言下之意非常明白:刘启,不要这样对你的父亲。

刘启嗤笑一声:“父亲……”他十分不屑地重重念了那两个字。“没错……正因为你是我父亲,所以你才不在乎我的感受!……刘培强,你真的太……”

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但刘启说不出口。即使是这个时候,他也不想说这样的话。或许在他的潜意识中,这才是句真正的重话,比他刚才如连珠炮般的质问要重很多。

他转身出了门。

韩朵朵还没睡,早就隐约感到不对,远远偷听。当刘启出来,她立即冲上去抓住他,“户口你怎么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

刘启拉开她的手。那力气不大,但气场却冷冰冰地,十分慑人。朵朵一怔,竟没有穷追猛打。而刘户口已经在她松手的时候快步回屋,锁上了门。

“刘叔叔……”她连忙奔向刘培强的房间,只走到门前,便能感觉到屋内的冷清和黯然,与之前她沐浴着的春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刘培强呆呆地望着天花板,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叔……”

“抱歉,朵朵。”刘培强抬手阻止她,有意无意也挡住了自己的脸,“让我静一会吧。”

她只得止步于外,轻轻带上了门。

这一晚,三个人都没睡好。

韩朵朵忧心忡忡、反复假设推演,自不必提;刘培强则不论睁着眼还是闭着眼都处在发呆状态,脑子被坏情绪压抑得混混沌沌,就像是被强行灌了催眠气体,但人却不在休眠舱里,足底冷得发僵。

情绪波动最大的是刘启。

他背靠着房间门坐在地上,眼前一遍一遍闪现着那个视频的细节,想象着那人乍然看到它时各种可能的反应。

四肢浑然麻木,偏偏头脑却清晰得要命——他咬住嘴唇。

有一个声音在他心房中呼喊、咒骂,控诉着他的粗暴和愚妄。他没有理会。

但那个声音却并没有因此而停止。渐渐地反而越来越响:

——情况或许跟你听到的不一样!在完全弄明白之前,你怎么能这样对他!

哼。听到的或许有假,那看到的呢?

——眼见也未必为实!父亲保护儿子是天性,他对你的爱你不是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但那爱早就变了质,他觉得我没出息,他甚至想利用……

——停!听听你在说什么,你说你知道他爱你。而这正是你最混蛋的地方!

刘启震住了。

他呆呆地看着前方,眼睛一眨不眨,数秒钟后,“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打开屋门。

但当他冲到刘培强门前时,伸出的手又退缩了。

那屋内很安静,甚至可以用安祥来形容,但门是关着的。

这种景象带给人心理的暗示——无论是给一个无辜犯错的天使的暗示,还是给一个邪祟侵体的恶魔的暗示,其效果都是一样的:这里不欢迎你。

而刘启也几乎在讪讪收手的同一时刻就意识到了:

如果他不曾一时脑残播放那个视频,哪怕只是劈头盖脸直接质问父亲,他都可以只是那个天使。或许……或许只需几句话,他的神明就会向他伸出宽厚的手掌,向他解释他难以理解的一切,宽宥他的无知,当然也会宽宥他的无礼。

然而,一念之差,他被撒旦蛊惑,堕入了黑暗,成为了恶魔。主不会宽恕他的。

明白这一点之后,他无力地靠在墙上,眼神空洞地对着这冥冥暗夜,整个躯干感到一股无望彻底的凉。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呢?

事情还要从上午说起。

其实今天上午刘启打起床心情就特别好。不论他承认不承认,刘培强今天回家这一事实太令人雀跃了。他终于又是一个有爸爸的人了,并且是“爸爸就是家”的那种拥有,不是爸爸与家相割裂的那种名不副实的拥有。

有这样的好心情,他在单位上班时,绞的每一个孔,套的每一个螺纹都是恰倒好处,娴熟优雅到无可挑剔。

大概十一点左右,他已提前完成了上午的工作,在走廊里轻松神游,琢磨着晚饭该给刘培强做点什么。

恰在这时,他看到他们一队队长一边在用腕表通话,一边在走廊里张望,视线落在他身上时,眼睛微微一亮,向他招手。

得,被抓差了。

不过心情好的时候干什么都行,他脚步轻快,跟随队长来到办公室。队长也已结束了通话,在电脑上调出一个界面。同时,示意他坐下来。

“刘启,我想请你核对一下,看这些数据对不对,有没有什么变化。”

“啊,好。”刘启没料到是这么简单个小事,欣然答应。

他看向电脑上的文件,竟是自己的个人信息,从家庭籍贯到教育背景再到工作业绩,非常详细。现在这个时代的信息能有什么问题?他看了一遍,说:“都对,没问题。”

“别着急,”队长说,“后面还有。”说着,给他翻了一页。

“哦。”刘启这才发现,这表好长,前面只是简表,后面还有他学习工作期间的各种详细情况,包括参加职业技能竞赛的具体成绩等等。但总而言之是准确无误的。

队长点头表示满意,对他露出一个笑容:“上午的工作完成了?”

“啊。”刘启点点头,脸上飞扬的神采是掩不住的。

“那你先在我这儿坐一会儿,” 队长指着办公室内的休息区说,“中午可能要请你帮个忙。”

他答应了,往休息区的沙发上一坐,觉得今天这沙发也分外软和。而队长也出去了,肯定还有不少事要忙。

不多时,队长拿着两份文件回到办公室,又在电脑前忙着自己的事。刘启也不管他,见旁边有合成饮料的机子,自己给自己弄了一杯,非常惬意。约莫一刻钟后,复合办公系统里吐出了几份文件,队长把它们都装进文件袋里封好。

流浪时代,纸质文件很少,所以想必是极要紧的东西。

这时队长站起来,对刘启说:

“刘启,我多给你记了5分,因为要请你出趟外差,到军区医院跑一趟。这5分就是你的饭费,今儿中午你就在外面简单吃点,怎么样?”

“军区医院?”刘启想了想,“是2号地下城那个吗?”

“对。”说罢把具体地址和科室、要找的人都跟他说明白了。

“——没问题。”刘启接过队长递来的文件袋,眉眼弯弯,十分愉快:“保证安全送到。”

队长也笑着拍拍他的肩。于是他便告辞了。

要知道,刘启那么高兴可不仅仅是因为加那5分足够他吃顿好的了,而是因为军区医院的位置——那离航天基地实在太近了。现在刚十一点半,如果他抓紧时间办完事,兴许还有机会到训练中心门口溜达一圈呢。

再来一次偶遇?唔,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

但是他就喜欢异想天开。他甚至已经描绘出这样的画面:刘培强午休散步,刚走到单位门口,就看到一个人快步迎上去,叫他爸爸,笑着问他晚上回家想吃什么。

他的英雄爸爸会露出什么表情呢?……不不,不要掐不要算,也不要提前猜。

等那个时刻自己到来!

这就是健步如飞的刘启在送文件的路上的想法。

他每日通勤,非常熟悉公交系统的运营情况。今天更是一边走一边关注即时动态。偏也凑巧,他等车,车不到1分钟就来了;转车,前脚刚下车后脚车就来了。就连城际隧道中的快轨,今天也显得尤为顺当,轻轻松松就上车,上车就有座。

不到五十分钟,他就来到了军区医院的指定科室。要找的人叫邹主任,是外科专家。不过当他向护士咨询时,才知道邹主任这会不在。

“那得什么时候回来?”他有点着急。

“一点半以后吧。”护士忙的很,没抬头看他。

这可真不巧。

不过,一点半?那不还早着呢吗?现在才十二点二十,时间正好。

想到这里,他连忙道谢离开,向航天基地训练中心而去。

不过事实证明,要想天天偶遇,毕竟太过玄幻。他在训练中心附近溜达来,溜达去,也没有昨天那样的好运。

要不然……干脆打电话叫他出来?

不,不好。

破坏了偶遇的氛围都是次要的。关键是,自己对刘培强的工作还不太了解,怎么就敢笃定他这个时间一定休息,休息了一定散步?万一他在午睡,或者连中午都有工作怎么办。

唉,早知道,昨天就跟着他进去了。

那么难得的机会……我刘启就是不去,莫非别人就不看不听、不“参观”他了么?

刘启沉浸在自己的小情绪里,不经意间已走到旁边一个巷口。斜对面就是自动售卖处。忽然见两个年轻人从售卖处出来,往他的方向而来,身上穿的正是航天系统的制服。

也不知他们是刘培强的同事还是学生,刘启想。

他于是往巷子里走了走,把巷口的地方让出来,也许看看听听,能多了解训练中心的工作。

那两人来到巷口,其中一人递上刚买的东西,另一人接过来,又从口袋中掏出什么,啪地一下点亮了,原来竟是要抽烟。

“你这简直就是瘾着我。”给他递烟的那人道,“明知道我不能抽还在我面前点,成心啊。”

“有什么不能?你看这烟多短,这点儿量你体测根本测不出来。”

“得了吧。”先那人退开一步,做出一副敬谢不敏的样子,“现在不戒以后也得戒,再说了,我们上校对这味儿敏感,待会肯定能嗅出来。”

抽烟那人笑笑:“就这局势,你还真指着以后能上天?天上根本要不了那么多人。”

“要不说我得找你问问呢,”递烟的说,“你天天在领导办公室,啥消息不比我们灵通?快说说,候选人考核到底侧重啥。”

抽烟的吐出一大口烟气:“还啥?老三样呗。不过你们好像要换个新的教导员。”

“啊?”递烟的显得很吃惊,“换谁?我们上校才刚来啊,我都做好跟他混的准备了……”

“你想得美吧。地球大英雄能总教导你们?人家真正的工作都在后头排着呢!”

刘启听到这里,才知道所谓“上校”竟是他关心的那个人。

只听那抽烟的又说:

“要说这刘上校吧,本事肯定是有的,不然也不能折腾出这么大功劳。但他有一软肋。”

“什么软肋啊?”递烟那人一听老师的软肋,尤为好奇。

“啧,”抽烟的露出一副不屑的表情,“这你都不知道?儿子呗。”

“哦……倒是听说他有个独生子。嗳,对!他儿子不也在木星危机立功了吗?”

“嗐。不就是想出了氢氧爆燃的主意,又钻进点火核心装填火石……不算什么大功。但我听说啊,你们上校想把他儿子调到咱这儿来工作呢。”

这句话恰如一声惊雷,把刘启震了个措手不及。能有这事?不可能。

递烟那人也很意外,“他儿子不在航天系统吗?”

“你这消息也够闭塞的,还总‘我们上校’‘我们上校’,连他的底细都不知道。他儿子就一修车的!”

“啊?”递烟的惊讶不已,话音中全是失望。

那声音顺着刘启的耳朵传入大脑,他只觉得脑中“轰”地一下炸开了,随即引发了连锁反应,神经、脊柱、中枢系统、浑身上下全都隐隐震颤起来。

“想必这刘上校也是想让儿子更出息一点,人之常情。不过啊,修车工跟航天员,差太多了啊。从头学起也不是不行,可他儿子又有伤。所以,咱领导看重的,根本不是他儿子。”

“是嘛?那……就是上校的面子了。”

“嗨。要不怎么说你这人脑子不行——面子能当饭吃?”

“那你说,还能有什么调动理由?”

“唉……你想,老刘是大英雄,小刘是小英雄,父子俩这么一搭,不就是血脉传承,一代双骄嘛。你看现在这局势,宣传部门多吃紧啊。这要能打造一对全球级别的父子英雄,啧,完美。”

“上校也是这么想的?”

“这公私两全的事,谁能不这么想。之前听咱领导说,上边儿给刘上校的定位是地球安全军的……什么精神代言,当然,具体名字叫什么、怎么发挥作用,还得继续研究。”

“……怪不得上校那么忙,都没时间回家。”

“是啊,大英雄还得操心儿子,唉!刘上校今天可是主动来探口风啦。”

“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小刘的工作调动和老刘的职业发展,那就是一回事啊。咱领导能不松口?”

刘启听到这里,猛地想起了在队长办公室核对的那份表格。

他怎么就没多想呢?

打着电话、在走廊里恰好招呼他,进屋就让他看自己的信息。他一个小字辈,没事谁会调阅他的信息?……而他刘启竟那么傻呵呵地看了,笑了,甚至在那个时候,他还想着晚上回家给爸爸做饭的事……

而他的爸爸,他最爱的爸爸,只因为他才是个可怜的机修工,只因为要当什么地球军精神代言,就……公私两全,利益交换,亏他还是航天员!连今天回家,也是因为……

刘启缩在阴影里,一双拳头捏得死紧,连文件袋遭受池鱼之殃、折了一个角,他都没发现。至于那两个人后面说了什么,什么时候离开的,他都恍惚不觉了。

待到他再次想起自己手中还拿着文件袋,还得去医院时,已经一点一刻。

先前他来时,是那样一路春风、身轻如燕,而现在,满身满心皆是伤痛疲惫,不愿再着急赶趟儿了。

什么军区医院,什么航天基地,有什么了不起?瞧不起我们工人,都特么一丘之貉……

……等等,一丘之貉?

他猛地意识到什么,低头盯住手中的文件袋,目光锁在因为折了角而有些松动的封条上。

一旦抛开感情因素,人的思维能立即变得敏锐起来。刘启知道他有一双灵巧的双手,这个天赋承自他的父亲。只需要一根发丝,他就能觑到机密,天衣无缝。

他悄悄冷笑。

他从自己早已留长的头发中摘出一根发丝,像孙悟空吹毫毛那样轻轻一吹,仿佛施什么魔咒。随即立即动手,非常轻松地剔开封条,打开文件袋,取出了里面的东西:

第一页是他初中时的体检报告,第二页是他高中时的体检报告,第三页是他大学毕业、实习岗位时的体检报告。后面跟着的,是他到修理厂以来参加过三次体测的具体数据、他冻伤出院的诊断……都是必须本人或直系亲属签字才能调阅的东西。而他只有一个直系亲属。

呵,呵,很好。那么全,好极了。

纸质文件、当面递送……哼,是打着送文件的名义,让那个主任审查他的冻伤吧——他几乎已经可以听见那虚伪的声音:

小伙子辛苦啦。哎呀,你这脸怎么回事,来我看看……

刘启把牙齿咬得咯吱响,险些一把撕碎这堆废纸。如果他这样做了,两个单位的领导就都能知道他的态度,他父亲也会知难而退。

但这样就不好玩了。

提前暴露,怎么能伤敌七寸?他父亲不是刚给他上了一课吗? 

刘培强! 

——若不得你真传,若不青出于蓝,我就不是你儿子!


下一章:(5)自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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