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强】蓝玫瑰 • 人伦(3)启发


Summary: 他怎能甘心儿子孤独!然而,却叫他如何去帮?

传统生还设定,父友子爱温情路线。

人伦篇也可独立成篇,但建议慢热党先戳天伦篇,从头看起,否则人设感觉会不同。传送门:

(1)重逢(2)期待(3)礼物(4)误解(5)自咎(6)谈判(7)倾诉 (8)真相

(应景:今日看到彭静委员提案,特重新发布本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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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伦篇:(1)考题(2)立誓

————(3)启发———

政府新法令颁布后,各家各户的生育需求一下子显得迫切起来。

自从打定主意和儿子“做兄弟”,刘培强早已洒脱地放下长辈派头。男人的尊严在里不在表,父贤方得子贵,子贤而后父尊。有那么优秀的一个儿子,他本来也没想要早早进入焦心劳思的老年状态。怎奈何,世事总有难料之处。

“嗳,你今天怎么也跟我们一起?”午休时,刘启见工友亮子一反常态没去找临队的媳妇,一时好奇便问了一声。 

“同林鸟呗,各自飞吧。”亮子嘴里嚼着饭,脸色略略有些扫兴,但也不过尔尔。

旁边的大华“咦”了一声:“不是为了要孩子吧……难道你们……”

“他们没领证。”张哥帮着补充了一句。

“哦。”大华点了点头,也没多问,耸耸肩便接着吃饭。

亮子的女人年轻,跟刘启差不多大,想要单身育儿是完全有机会的,想来,博弈的结果是女方放弃了那五分之一的婚内育儿机会,自己排队摇号去了。

几个月来,刘培强对地下城的社会生活已十分熟悉,虽然反应比另外几人慢些,也很快猜了出来。他观察着儿子的神色,见刘启似乎不甚在意,仿佛早有预料似的。这个态度……他心下不知为何竟有几分惆怅。

他说不清这种惆怅的根源——或许,是因为儿子那本该青春热情的面庞正笼罩在这个时代独有的淡漠之中;或许,是因为他隐约已经感觉到刘启对这些事的态度是消极的;更或许……他只是本能地有些惆怅这样一个刘启。

然而这却不是他刘培强能左右得了的。

政策的社会效应就是这样——除了它本身直接带来的变化,还有一种隐性的引导作用。好比当年流浪地球计划一公布,虽然阻力也很大,但很快,原本还没到那个发展阶段的人类社会竟忽然团结在一起,联合政府和地球安全军的成立比想象中顺利很多。

因为人们都会认为:这是趋势。

新的生育政策也是如此。嗅觉敏感的人已经意识到,一个资源极度紧缺、更低出生率的时代将会到来。类似当年地下城初建、抽签入住的现象很可能再次出现——尽管多半会以一种温和得多的方式。

然而,本质永远不变——生存竞争。它的焦点是年龄,应对它的手段是生育。

年龄面前人人平等。然而,家中多一个孩子,就多一个监护人指标。

每每想到这些,刘培强就不由得会想起当年的小刘启,内心涌起的除了嗟伤,还有丝丝如针脚般细密的凄惘之痛。嗟伤只是对刘启的,那痛感却是对自己的。

其实这种痛感,他当年也算预料到了。

当初,面对幼年刘启时,尽管他知道过于美好的记忆未必不会给这个时代的孩子留下隐患,却依然义无反顾地把所有美好和希望留给孩子。

而他的刘启也从未令他失望。孩童该有的天真烂漫、可以回馈给父母的一切美好,刘启都给过他。即使是空间站那拒绝通话的十年……诚然,他怕过,怕儿子真的厌恶他,甚至曾因此一度畏缩不前……但即使是那个时候,在他心底深处,他也相信刘启的善,刘启的爱。这些曾是使他在木星危机时奋不顾身的重要力量。

如今,他和成年刘启和好如初,是多么令人欣喜!而相处日久,刘培强越发欣慰于自己的付出——他的儿子值得他这样做。

然而,现在他发现,即使是这样的刘启,内心似乎仍有一处阴暗的角落。

作为“兄弟”,刘培强小心翼翼地不去触及与这个角落相关的话题。但作为父亲,在这个形势下,他却不可能不担忧。他自己是无所谓了——劫后余生,早就活得赚了,儿子却正当龄。如何劝儿子尽早对婚育问题上心,是个比执行任何任务都难的难题。

好在这个问题并非毫无头绪。他忆起,听新闻那天,朵朵说了句“不想结婚就抓紧排队”。两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朵朵应该比自己更了解刘启。

这件事不同于其他事。他真的需要朵朵提供一些情报。于是,他努力克服着谈话对象身份带来的愧疚感,踌躇开口:

“刘启他这些年……有没有处得拢的异性?”

朵朵摇摇头。“至少我看不出来。”

是啊,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说这些是有些早。刘培强想:自己29岁才结婚,31岁才有了刘启。但……那是黄金时代。

“那他对这些事情有没有表露过什么态度?”

“啥态度,不想结呗。他最近倒是对我倍儿操心,总问我怎么想的。”

刘培强心中一动,莫非刘启和朵朵之间……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像。

于是他顺着话问道:“朵朵你是怎么想的呢?”

女孩子的脸立马红了:“我……叔叔,我还小啊。”

“啊对……怪我。是叔叔不好。叔叔不问了。”刘培强感到十分抱歉。

“没事……我知道您是关心他。但您也知道,他就一老干部。仿佛对这事儿彻底看透了似的,婚恋相关的事,他似乎就没看好过。您看,倩姐Tim他们谈恋爱,他不看好,也不祝福——不是那种认为配不配的不看好;他似乎就不看好婚恋这件事本身。”

刘培强心底一沉——

母亲被放弃、父亲长期缺席给他造成的影响,竟如此之深么?还是在他们未能通话的那十年……

那对于成长中的孩子而言极为关键的十年,他已错过了,把握不了,也改变不了了。

造孽啊……可怜的孩子,为什么你会身处这个时代,为什么会遇上我这个不称职的父亲。

然而,他仍有些不甘心。不是因为儿子对婚恋没兴趣而不甘心,也不是因为刘家可能无后而不甘心——刘培强从不认为人是靠婚恋和生育获得幸福的。幸福与使人幸福,都是一种能力。所谓身不修,则家不齐。父母抚养子女成人,其关键便在于培养他们的这种能力。即使是他这个不称职的父亲,也明白这一点,并且不论是刘启年幼时,还是从他回家以后,他都一直在做这方面的努力。

孰料,刘启本不乏这样的能力,却根本不屑于去用它。这终究是……怎么说呢。

纵然婚恋和生育不一定能给人带来幸福,但孤独,却注定不会让人幸福。

刘培强不甘心刘启孤独。

他怎能甘心!……然而,却叫他这个大老汉子如何去帮,如何去问呢。

这天,刘启给他带来一个有趣的玩意。

“前阵子局势不是不好吗?李一一这家伙设计了个电子门铃,特傻,爸你看。”

刘培强好奇地看了看,似乎是一个语音人工智能。电脑板简化界面上有门和门铃的示意。他试着按了一下。

“滴”,一个女声在“门”前响起:“欢迎您的来访。请问:太阳究竟会不会氦闪呢?” 

是挺有意思的。刘启见刘培强笑了,便知父亲喜欢。也笑着催促着他做出回复。

刘培强悄声道:“要是回答‘不会’,这门铃还能报警?”

刘启嬉笑摇头,对他耳语:“李长条的鬼主意可比这多。” 

刘培强想了想,轻咳一声,唯唯不安地道:“……会氦闪的。”

结果,滴滴一响,程序答道:“那么请您赶紧流浪吧,再见。”

“哈哈……”父子俩一同笑出了声。刘培强说:“果然。”

刘启又启动了一次“门铃”,待程序问“会不会氦闪”后,他对刘培强眨眨眼,然后冲着程序理直气壮地怼道:“会个屁!”

结果又是一声滴滴,程序答道:“正在接通北京市公安局。正在接通北京市公安局。”

“你这态度也不像叛军啊。”刘培强只觉这程序十分滑稽。

“按李长条的说法,这种语气已经超过情绪上限,自动判断为不友好。”

原来,这个门铃的设计要义不在于访客反馈的内容,而是‘情绪识别’。来者不善则底气不足,声波上也是有体现的。

刘培强又想了想,在腕表上输入几个字,点开播放,是一句电子音:“不会氦闪,我就不能进来吗?”

这次,程序“滴”了一声,答道:“稍等,正在为您呼叫主人。”

父子俩又一次齐笑出声。

“我说的吧?”刘启笑道,“长条这小子,自以为什么‘自动报警加电荷还击’挺时髦,看咱老刘,一招就破了他的功。”他极为骄傲地搂了搂父亲。

“单纯的声波识别是不够的。”刘培强微笑摇头,“李一一这孩子想必也是一年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不然按他的水平,也不至于玩这个……现在局势倒是平静些了。怎么想着带回这个门铃来?”

“就是逗你玩呗。”刘启抬了抬眼,“听你说了那么多空间站的事,才知道你那些年生活也够无聊,说起来那个人工智能还挺可惜。我妈走了那么多年,结果,差点陪你共赴黄泉的,才是个人工智能。”他叹了口气。

“共赴黄泉没那么重要……”触及到这类话题,刘培强自己也有些不适。若在以往,他倒愿意尽量避开为好。但此时他却意识到,既然他迫不得已既当爹又当妈,情感教育的任务,还是逃避不掉的。

于是他强行带入了母亲身份,试探道:“我觉得伴侣的意义不在于共死,而在于同生。”


刘启看看他,神色间竟是乐意聆听的样子。

“刘启……”开启这个话题后,当爹的才觉得自己并不能全然驾驭,嗯了两声:“……你妈妈去世后,我确实很孤独。但是,一想到地球上还有你,我心里仍是暖的。”

刘启听着,动了动眉,脸上似有愧赧:“我……其实……”

“不提旧事。”刘培强不希望儿子自责,“我的意思是,人能有个家,多好。”

他的眼神是极为温和诚恳的。然而不知为何,当刘启对着那眼神时,先是怔怔地说不出话,随即又像是忽然触到了什么危险的东西,哗地一下站了起来,收拾着电脑说:“天挺晚了,我回屋了,你也早点休息。”

于是,老刘的情感教育尝试,毫无悬念以失败而告终。

看来儿子是真对婚恋不感兴趣……

不不,大概还是我开启话题的方式不对。

二十出头的小伙儿或许不懂“爱”,不懂“伴侣”,不懂“幸福”,但怎么可能对这类事不感兴趣?

要是怀疑这个问题,岂不是怀疑咱刘启的荷尔蒙含量吗?

不论是以父亲还是以另一个雄性生物的嗅觉,他都从来没怀疑过儿子的荷尔蒙含量。

所以一定是开启话题的方式不对了——也是,刘启本来就“老干部”,怎可再用这种过于深沉的方式来启发他呢?

嗯。既如此,何妨再试试轻松的启发方式。

有天早上在厨房,他曾装作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哎,咱们单位女职工好像很少啊。”

刘启闻言,立即挑了眉:

“咋的,想给我找后妈啊。”

刘培强当然哈哈一笑,拍拍他的肩说:“想多了,儿子。我是在想,什么时候能有儿媳妇。”

这一招,叫做单刀直入。若非认定目标、勇猛精进;便也算黔驴技穷、铤而走险。

“琢磨很久了吧?”刘启冷他一眼,“我就知道你在想这些。”

“怎么,”刘培强仍然故作轻松,“想要儿媳妇有什么不对?”

儿子猛回头,竖眉看了他一眼,似是要直接怼父亲一句什么。然而却又走近一步,仗着身高优势,俯下脸打量刘培强足有半分钟。

最后,刘启扯出一个笑,笑得十分邪性:

“对啊,也可以顺便扒个灰。”

刘培强闻听此句,惊得呆了一瞬,随即便怒气填胸:

“刘启!怎么可以说这种话?别以为我真舍不得打你!”

然而刘启说那句话似乎也用了不少气力。等说完之后,他脸上的邪笑也已敛去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闲愁也似的无所谓:

“舍得你就打,我受着。”

这种伸长脸给人揍的样子,本身就是很欠揍的。刘培强险些便甩给他一个巴掌。

但他终究忍住了。

不仅仅是因为舍不得。更因为那个表情——

现在,他和儿子已十分投契了。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发生:儿子故意对他说很过分的话,故意露出很欠揍的表情,故意想招惹一个巴掌,想用自己的疼痛感受父亲的怒气,顺便让父亲打完就后悔。

这太反常了,根本不像他的刘启。

于是,他把那只原本预备甩出的巴掌轻轻落在儿子的脸颊上,仍只温和地拍了一下。

“……先记下这一巴掌。我能看出来你不高兴……但你欠我一个解释。”

他盯住儿子,眼里的目光是不容拒绝的严肃。这一次,他不准备对刘启让步,学着儿子平日的语气坚持道:

“真是兄弟,刘启,你就跟我好好解释。”

刘启仍保持着那个姿势,但视线错开了他的,颇有些懊悔地看着斜下方,沉默着。

好半天,他才硬邦邦地说:

“我……我喜欢的是不可能生孩子的那种……喜欢。”

这句话语法根本不通,然而刘启也顾不得了,说完掉头就走,整整一天都没理刘培强。

原来……是这样吗。

于是,做父亲的终于确定了儿子的性取向。

他多多少少也算有备而来……但,这个结果……总还是有点沮丧。

孝不孝,无后不无后,他刘培强没那些教条。恰恰相反,早在刘启还小的时候,甚至在刘启出生以前,他和妻子就设想过种种可能:男孩?女孩?Gay Son?……每一种可能,都是美好的。

敢于对子女的性取向做出假设,那种近乎意气豪情的爱的狂想,那种明知前途渺渺却还能把即将到来的灾难当作史诗来品味……那种精神,是黄金时代真正意义上的余晖。

然而,那已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当地下城的电梯门在风雪中关闭,当可怜的小刘启被迫封印了童年记忆,进入一个绝望时代以后,刘培强就没再考虑过这个问题。没功夫、没闲心是一回事,另一个原因是:性取向在这个时代,几乎成了个伪命题。

当年轰轰烈烈同志运动的成果,被地球流浪和生存危机搅了个支离破碎。同妻问题明明已经解决,在新的社会条件下,偏又重新形成,因为——

人可以不结婚,或者结婚却不从一而终,但,不能不考虑生育。

如果你新婚,登记当天就会得到抽签机会。除非夫妻二人心齐,否则总会忍不住抽个试试。一旦抽中,你会油然而生出一种使命感——你不是为了自己这个小家生孩子,而是要替另外那些没能中签的夫妻生孩子。你的孩子不属于你个人,他或她是人类的孩子。

天灾之下,原生家庭已经支离破碎。婚姻固然没什么吸引力,后代却不一样。

留种、留种、留种!……

若是有机会留种,不论是单身育儿,还是好歹寻一桩婚姻,恋不恋的根本不重要,留种才是硬道理。尽管谁都不会把孩子仅仅作为资源,但,有孩子和没孩子的家庭,存活率根本不在一个级别。

在试探刘启之前,尽管刘培强潜意识中有些预感,却还心存幻想——他总觉得他们家该是幸运的,刘启该是幸运的。兴许儿子就能遇到真心相爱的女孩呢?兴许儿子就能通过婚姻这种传统形式来生育呢?兴许这孩子以后就能有一个完整的家,多少弥补儿时的遗憾呢。

……但那终究只是幻想。

下一章:(4)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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