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地球】薛定谔的刘培强 • 任事诚无悔(下)


Summary: 他像接孩子放学回家的普通家长一样,微笑着向刘启招手。

故事特点:接续电影,致敬原著;佛系烧脑,礼貌恶搞。

阅读提示:多CP暧昧:启强/莫强/口条/原创人物。主角仍为刘氏父子。

名词解释:暧昧,指不腐的人可视为友情/亲情,腐的人可视为基情的状态。请勿纠结攻受。

由此可证:不会有车;不拒绝其他类型的亲密接触。

————————

前情:

一别经年恨难陈(上)(下)

恩怨错纷纷(上)(下)

慧心明义助亲人(上)(下)

应叹旧情深(上)(下)

风乍起(上)(下)

浪还兴(上)(下)

步天绝响余音(上)(下)

凶吉叵测路泞泞(上)(下)

生死穷愁岂堪听(上)(下)

任事诚无悔(上)

—————本节7000+预警—————

伏龙行动使用的核潜艇是在二十年前木卫二深冰探测舱基础上改良的,通过可控核聚变即时供热,可深入几十公里的冰层。不过,即使是队长与队副,下潜记录也仅有一公里,上次任务还是为了监测北冰洋生物备份总库的情况。

为确保此次行动战果的最大化,另外几支行动队除地表预留的武装力量之外,也在冰岛裂谷待命。军方还曾提出一个从大洋地壳直接突击的备用方案,因危险系数太大而取消了。而且,经过运算,超脑团队对“入穴取虎”方案似乎极有信心,汇报也完全说服了高层。

即便如此,当潜艇在隐隐的震颤中不断深入冰层的时候,所有人都非常紧张。

人类虽然早已习惯了地下生活,但冰下又是另一回事。刹车时代,很多人死在了海里。连刘启这样的年轻人都留有那断不堪回首的记忆。所以,掘冰下潜的每一米,都像是在碾压尸体。潜艇的震颤是亿万冤魂的哀鸣。

队长及时重申行动要点:

“按计划,接近敌基地时,我方系统极有可能会首先被敌方攻占,若敌方主动与我方联系,将由我和杨博士负责周旋。只要有接入基地的机会,本队所有人一律通过头盔交流,未经允许不许说话,除留守人员外,按上级指令行动。”

“是。”

所谓“留守人员”,就有刘启。出发时,行动队再次做了沟通,刘启毕竟不是现役军人,不适合进入敌基地,留在潜艇协助更好。当然,除他之外,队副也需留下,应付一切突发状况,守护潜艇。

正在这时,远程信号接通了,潜艇通讯系统传来李一一的声音:“博士,刘启,朵朵安全了,她在我旁边。”

刘启又惊又喜,而老杨也离开座位,紧张地聆听着通讯器。

少女的声线从中传来:

“户口我没事了……有人救了我……”

“朵朵你还好吗?”刘启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抓着那个通讯器,尽管那并不是活动的,他却牢牢拿住不放,险些没给人家掰下来。然而接下来,他听到了一声抽泣:

“我……都知道了。我的爸爸……他好吗?”

什么?刘启还没反应过来,旁边杨佚生却往前凑了凑,像是要接话,却又没敢出声。

“户口……”朵朵仍在低泣,“你告诉他,不认我也没关系……我知道有他这个人……已经……已经很高兴了……他还能给小龙配音……我……”

什么?!

刘启转头看向杨佚生,杨佚生那黝黑的脸上有惭色、有靦然,却独独没有否认的意思。

他立即抓住老杨,“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通讯器里李一一接过话来:“抱歉抱歉,是我自作主张让朵朵给你们报平安的。怪我,忘了户口你还不知道……杨博士在2055年给中国精子库捐过精。几年后,一位女性在单身育儿的申请队列中,与他的精源配对成功……唉不说了,祝你们一切顺利,胜利归来。”

通讯结束了。

老杨的防护服被刘启揪得死紧,无可奈何地接了一句:“进入领航员空间站前,我就提前放弃了抚养权。如果不是朵朵在AS-3见过阿杰莉娜,而她又介入调查的话……我真不知道我有个女儿。”

“阿杰莉娜真的查了?”刘启只觉自己被瞒了好多事,“我怎么不知道?”

“谁都不知道……阿杰莉娜通知我的时候,应该是被叛军知道了,那时叛军已经分裂,不知怎么他们就打了朵朵的主意……”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

“回答我!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刘启十分愤怒。

这样不顾身份、不分场合的质问,行动队的其他人员早就看不下去了。有个队员也参与了临时研究室的工作,立即出言斥责:“刘启!你来就是为了添乱吗?”

刘启那狼崽子劲上来那管得了那许多,视线不转,吼道:“我只问杨佚生!”

“哈?”那个队员也火了,“还三代军功呢,认识‘超脑’很了不起吗?那东西在电磁屏蔽状态下都能联网,你真以为他是你爸?”

“老俞,”这次是杨佚生出声制止,“少说两句。”

“不是我说啊博士,要不是他被超脑骗了,咱们……”

“都闭嘴!”队长暴喝一声,“老子还没发话呢。马上就到海底了!”

果然,纳米微波监测到环境变化,图像显示:正在接近液体层——按目前的地质状况,即使是地热活跃区,能维持的液态水也是非常有限的。接近液体层也就意味着接近海底。

然而刘启却再也管不了眼下的事。他的手已经从杨佚生身上拿开,话音也小了许多,但眼睛仍死死盯住老杨,不解地问:“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我被骗……什么联网?”

行动在即,杨佚生迟疑着叹了口气,一种“一切因我而起”的负疚感从心底升起,一瞬间真不知道说什么好,然而事已至此,他只能硬着头皮说了:

“启子……你对‘刘培强’真假的判断,是直觉主导的。先前那个人造人,就算你潜意识里觉得那是仿真AI,你的情感也抑制你往那儿想。如今对父亲‘失而复得’之后,你的大脑一定更愿意忘却、忽略‘那个’刘培强,而不是去主动回忆、分析。那天,我一提‘把我数据化’,你立刻要求拷北美直播视频,对于人的思维来说,这多少有些违和……所以,后来我做了全面调查……事实证明,超脑通过两次写入U盘的隐蔽动作,进行虚拟桥接……他利用了你。”

一阵冷硬如钢刀般的沉默。

潜艇正在进行姿态调整,队副提示每个人再次检查制服和电池,做好行动准备。而刘启却没有动作,仿佛精神上已经脱离队伍似的,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启子,”杨佚生忽然伸出手,拨开了刘启头盔上的意识交流开关,“于公,你仍是行动队的一分子;于私,我必须要告诉你,这里我们加载的,并非普通的备份程序,而是携带了特殊病毒的程序……现在,你的任务是……”

“你……”一个意外紧接一个意外,刘启只觉得自己的情绪已不受控制,然而浑身麻冷,竟又无处发泄,“你”了好几声,最后只说出一句:“你们这种人……你们这种人……”

杨佚生应着他话音节奏点着头:“是。我们这种人……对魔盒好奇又怕被反噬,结果总让别人背锅……可你已经趟了这浑水了,我建议你执行任务——和超脑交流,尽你所能稳住他,跟进他的计划。”

刘启面无表情地“呵”了一声:“连你们都对他没奈何,我……我稳个屁,跟进个屁!杨佚生,我算是对你们……”

忽然,潜艇竟剧烈颤动起来,队员们不受控制地向一侧滑去。

“有敌情!”

行动队感到潜艇在倾斜,就像地震了一样。监测界面也显示,潜艇正在加速下行,监测画面抖动了几下,似乎受到了干扰和破坏。队长看向杨佚生。

杨佚生以一个眼神作为回答。大家都明白:伪装已开始,要靠超脑主导了。

驾驶潜艇的队员操作之后,潜艇的状态似乎稳定了下来,但整个系统界面就像是全乱套了一样,舱壁上的红灯绿灯闪个不停,队长则眉头紧锁,随时等待指令。

——刘启。

一个声音忽从耳机处传来,又像是直接源于脑海。刘启一个激灵,停止了对杨佚生的斥责。

——刘启,我有话对你说。你能来我这里吗?

刘启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用意识交流的技巧说道:

给我一个让我信你的理由。

——孩子,我需要你。

潜艇已经停住了。舱壁上的红灯仍在闪烁,但节奏似乎是稳定了。而刘启脑海中这简简单单一句话,似乎也在顷刻之间稳定了他的情绪——不可否认,他现在真的急于与‘他’交流。

——如果你愿意,试着放松对视觉中枢的控制。

杨佚生再次检查系统状态,队长则已经开始以眼神示意大家,一一确定任务,独独绕开了刘启。

刘启因惊怒所致的麻冷感仍未消除,头脑却清醒起来。

他忽然意识到:老杨有老杨的道理。自己现在的任务——也是他在这个行动队中的意义——还真是那个看似可笑的“稳住”一词。这并非信口开河,恰恰是实事求是:此时此刻,没有人可以对超脑在赛博空间的行为负责,除了超脑自己;同样,没有人可以对刘启的立场负责,除了刘启自己。

现在,系统屏幕有了新的动静,似乎是有什么人出现在屏幕上,要和我方对话。然而刘启已经看不太清了——尽管自己不愿承认,但他此刻的意志似强实弱。他已依言放松了对视觉中枢的控制,于是,整个视野就像是正在聚焦的照相机镜头一样,注意力全被凭空“出现”在舱门口的那个人吸引了:

那人穿着领航员的制服,板板正正的身姿一如昔年出征之时。然而他看向刘启的眼光却是温和的,甚至可以说是温柔,仿佛身外之事已全不介意,就像一个到学校门口接孩子放学回家的普通家长一样,微笑着向刘启招手。

而刘启不仅放松了对视觉中枢的控制,甚至也干脆放松了对整个中枢的控制——他的身体缓缓坐了下来,靠在座椅上,像是要昏昏欲睡;但手臂似乎又隐隐向前伸去,直到搭上父亲的手臂,攀住父亲的肩膀。队副守在他身边观察着他,他却浑然不觉。一霎间,杨佚生与监控屏幕的对话声、队长的手势、舱门的对接与队友的行动……全都被他的大脑屏蔽了。

而父亲也揽住他,轻轻一带,将刘启的意识带离了这个空间。

自上次在意识空间内重温了海洋的记忆之后,刘启总能梦见海。但梦是短暂的、不稳定的,而且梦的主人也知道那是梦。人类早已告别了拥有大面积液态水的时代。

而现在,他们身处超脑营造的意识空间——似是一片天然水体,不是冻住地表人的无情的海,而是真正温暖、包容的海。他和刘培强身处这片海中,因其虚幻而不妨碍呼吸和视觉,然而却能感受到柔和的阻力与浮力。清透的阳光把海水映亮,散射出七彩缤纷的光带,竟像是童话世界。

“你想跟我说什么,说吧。”来到意识空间后,刘启平静了许多。他在等一个解释……而这解释,他希望由对方主动说出口。

刘培强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轻轻叹了出来。“时间不多。”他似是选择了一个亲和却干脆的语气:“你说过,拿出诚意,坦白从宽……而我,本意真不希望你介入过深……”

刘启冷哼一声:“但你又一次骗了我。”

刘培强点点头:“以后再也不会了。”

他说到这里,刘启只觉得眼前一花,刘培强的身体竟像是忽然有了重影一般,变得厚重却模糊起来。紧接着,他便看到父亲一侧手掌、手臂的皮肤正在变得透明……

不,这么说也不确切。那皮肤下面的不是肌肉和血管,而是一串串数据流。作为一个以数据为载体的意识体,这个刘培强似乎正在对刘启露出他的本真状态。

大概在一侧的上下肢都成为这种数据体的时候,能看出那重影隐约分裂了——除了刘培强之外,似乎还有其他数据体,影影绰绰,在他身上若即若离地浮动着。

“这就是我本来的样子……刘启,我想了很久,到底要不要对你全然坦白。毕竟你需要我,需要刘培强……但是,现在事已至此,作为刘培强的记忆,我也清楚这一点:如果你最终不是从我这,而是从别的什么地方了解到真相……那恐怕是对你最大的伤害……”

刘启思绪起伏,意识体的胸膛也在大幅度地起伏着。然而,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依旧冷着声音说:

“我当然知道你现在不是血肉之躯……你想告诉我什么?你……并不全是我爸,对吗?”

刘培强点了点头。

“好。”刘启生生压住顷刻传遍整个意识体的寒意,睁大眼睛,仔仔细细把这个刘培强又看了一遍:“我记住了。”他咬紧牙根,再次出声时已换了一种语气:

“那么现在,作为伏龙行动的一分子,我要履行我的职责——跟进超脑的计划。这些海啊阳光什么的,跟工作无关,可以撤了。从现在开始,别把我当小孩子哄。你做了什么、要做什么,让我看看吧——别忘了,拿出点职业精神来。”

刘培强微微点头,默认了他的要求。周围的景致瞬时淡了,进而完全消失。他们两个人像是站在了虚空里,能感到重力,周围却黑洞洞地,什么都没有。两个意识体就像是太阳系里的大行星,不是太亮,但能看清彼此。

“要解释我做了什么、要做什么,一两句话确实说不清。不过眼下正有一件大事,我们还是先看看的好。”

刘培强这样说着的时候,这个空间开始出现其他东西,像是有什么在眼前一闪而过,晃过去了。随即又是一片开阔的空间,有几处模模糊糊正在成像。刘培强伸手隔空一拢,把那些模糊的所在全部拢到了一起,重新组成了一片类似球幕影院似的银幕。

刘启看着他这样做,什么也没说,微微蹙着眉。

刘培强说,“虽然你会嫌我磨叽……但这也是向你解释的一部分:刚才你眼前闪过的,可以理解为赛博空间的‘线路’或‘管道’,我们在里面行进。当然,为了能让你直观感觉到,这行进的速度被我放慢了数百倍,否则,它应该是毫秒级别的。先前虽是隐瞒、诱导了你,却也是为了抓紧联网,拓展‘领地’,布置‘战场’,确保全球赛博空间的任何地方,我都可以去到。”

刘启被杨佚生普及过一些基础知识,所以,刘培强这话反倒令他稍稍释然了些,注意力开始放在那银幕上。

银幕上像是一间会议室,只是过于干净,重重警戒的样子。图像并不完整,除了一个戴镣铐的人以及他身旁持枪站着的人能看清之外,对面坐着的那些人统统面目模糊,似是打了马赛克一样。不过,从刘启看清那人的第一眼,他就猜到怎么回事了:

“鲍里斯落网了?”

“是的。顺便解释一下:这个地方是联合政府的内网,虽然有摄像头,但设置摄像头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观察犯人,单独问讯的时候观察得更细……总之,只靠这个摄像头并不能让我们看到全貌。好在信息社会总有种种办法……现在你看到的,算是我通过几个信息源‘拼凑’的图像和声音。至于翻译,你头盔的耳机,联通着意识空间,仍能……”

“嗯。”刘启不想听太多解释,全神贯注地看着银幕。现在是审讯者在说话。看样子,审讯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了。随后,鲍里斯说了一句,声线竟还是那么高亢,辨识度非常高:

“你们都知道了,我还说什么?”

“你这么做的原因。”审讯者说。

“哼”,鲍里斯语含不屑:“他们当中,有的人拿着豁免名额,暗地里向地表人透露火石解锁方式,为的是留一个政治砝码;还有一个,年轻时利用程序漏洞给自己多领物资,后来查出端倪,却被安德烈压下来了,只因为需要他的才干……至于安德烈,够年纪的人都知道,他父亲是太空殖民的拥趸,当年用财产给他预留过船票……”

“这些不是你杀人的理由。我们需要提醒你,政府给你的耐心是有限的。”

鲍里斯抬了抬眉,往后靠了靠,又重新调整了一下坐姿,像是刚刚发觉那椅子并不舒服。然后,他慢慢观察着审讯他的人——非常慢,像是把对面坐着的所有人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回答问题。”

“……好吧。”颇为意外地,这次他竟然妥协了,端端正正坐好,戴着镣铐的双手在身前握了握,“能在诸位先生面前做一次陈述,倒也是难得的机会……”

审讯者没再催促,等他自己开口。

然而他却晃了晃镣铐,问了一个问题:

“你们为什么着急在这个时候审我?”

审讯者一皱眉,刚要开口,鲍里斯又自己回答了:

“我知道——因为科学大会。而我的态度,你们就算是猜,也能猜到一些。更何况现在你们还有Super-B……呵。没错,我就是反对Super-B!这是全球史上最失败、最危险的一个项目!当初空间站上做也就罢了,明明空间站已经炸了,安德烈凭什么要接着做?使用公共资源,拿着别人的食物,养活一个凌驾于人类之上的怪物……”

“这是你杀人的原因吗?”

“我早就提醒过他们。”鲍里斯显出愤愤不平的神色,“但安德烈向来不重视我的意见,那时的高层就只关心一件事——联合。政府的联合、人类的联合、资源与工程的联合……在‘联合’的旗帜下,他们砍掉了多少本来应该做的事?砍掉了多少真正对人类未来有帮助的事?所有人都认为宗教已经消失了,可是真正的宗教,哦不,真正的上帝恰恰是流浪地球时代才出现的——MOSS不是上帝?联合政府不是上帝?那个决定人生死的抽签程序不是上帝?还有你——”

鲍里斯说到这里,竟猛地抬起头,眼睛如两团蓝火一般,盯住摄像头,这使他的脸在意识空间银幕上显得有些扭曲:

“你这个无处不在的Super-B——没能把掌握这个技术的人全都干掉,是我的失误……就算你在政府的手里重生了,我仍然要诅咒你。你就是这个时代所有压抑人性和自由的存在的集合体!你以为你披了张英雄的人皮,就能躲过历史的审判?你以为你伪装成和平的使者,就能继续吸着人类的血,走向硅基文明的时代?做梦!我们宁可选择战争,选择流血,选择你所认为的内耗,也不会选择你……人的自由意志不容侵犯!”

“这就是你叛变的原因?”

“不止如此。”鲍里斯扭转视线,用那两团蓝火看向坐席上的所有人,“砍掉的那些项目,总要有人做;湮没在刹车时代的那些科学,总要有地方容许它们存在……你们可以以为我是疯子。就像那些出卖我的傻瓜一样……所有人都可以认为我夸大其词,把我定义为战犯……我谢谢你们的定义。因为这也是我给自己贴的标签——历史会证明,人类需要这一场战争!生了脓疮,总有破的时候……”

画面抖动了一下,声音略有些接不上了。

从鲍里斯开始陈述杀人理由之后,刘启就有些纳罕。现在信号不好,一时无法继续观看,他便不由自主问道:“鲍里斯不是飞船派吗?他……竟是反对超脑的?”

这句话一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用了对信任的人才会用的那种咨询的语气。

刘培强说了句“抱歉。”他闭上眼睛,稍稍稳了稳,似是在调整和重组信息。刘启看着他那样子,竟有些不安,追问:“你说话啊。”

刘培强没有睁眼,又说了一次抱歉:“叛军基地那边,运算量有些大。”

刘启看着他那一半"有机体"、一半数据体的样子,忽然发现这个多线程的智慧生命也有忙不过来的时候,颇觉无奈。

原本以为跟了来能够看到赛博战,没想到根本介入不了……他只得就地一坐。

也就是在刘启刚刚坐下之后,刘培强重新睁开眼睛,见刘启坐着,便也打个盘腿对着他坐好,利利落落的样子,依旧是军人风范,只是那带着重影的数据体有些煞风景。

“哦,刚才你问鲍里斯,”他说,“没错。他算是飞船派,但飞船派的人也很复杂。他在科技战略方面倾向于自由主义,在政治上却使用功利主义的手段来对抗他所反对的所谓‘政府的功利’……这种矛盾的行为,使他很快在叛军中也失去了支持。”

尽管已经知道超脑“不全是”刘培强,刘启仍不太适应他现在说话的方式——虽然十年没跟父亲说话,但每次空间站通讯接入,他其实都有偷听。自己这个飞行员出身的父亲什么时候满嘴‘这个主义那个主义’过?

……这种不适感,和先前又不相同。先前他只是向对方确认自己的质疑,可现在,他却似是对这难以理解的事实感同身受了。

“你带我来这里,并不是像杨佚生说的那样……是‘组织安排’和‘运算计划’的一部分对吧?”

“是的。”刘培强坦然点头,“我最初的推算中,你参与行动的几率不到15%,所以原本我只是和杨少校做了一些私下的沟通,比如携带病毒,比如行动的时机……但是,确实他也不可能自己做主,上报几乎是必然的。于是一切就又有了变数,尤其是,你硬要申请行动,而上面还居然准了……这件事出乎我运算之外。好在杨步天也是个重情义的人,猜对了我现在的意思……”

“你究竟什么意思?”刘启又觉愤懑,“私相授受,单单把我蒙在鼓里吗?”

“不。”刘培强恳切地看着他,“恰恰相反。在我消失之前,有的事,若只来得及和一个人分享……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刘启怔了怔。

“你……那‘病毒’莫非……”

“先不说那个,那不重要。”刘培强停顿片刻,才说:“刘启,你是刘培强的独子,对你父亲的事,你是有知情权的。但是,现在的这个我,究竟是不是合适的信息渠道……你已看到我的样子……”他往自己身上指了指,“所以,请你务必想清楚——”

“不用想。”刘启一直看着他,直接打断了他的说话:

“既然你选择对我说,那,此时此刻的我,不妨认为……代表人类。”

听他这么说,刘培强忽然眉心一缩,微微错开视线,似是被旧事触动了情肠。

下一章:志向比邻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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